药物致畸的安全期和危险期

　　吃了药，能要不能要
　　在拿着各种化验单，咨询百八遍医生差点被赶出医院后，我才确定无凿地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是怀孕了。和沈先生一起去医院检查前，两人还拿出100块钱打赌对方绝对不是什么一击则中的繁衍高手，只见故作镇定的两人步入医院，愁云密布的两张脸耷拉着出来。
　　“这也太邪门了吧？”
　　沉闷了大半天，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语言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第三者”致欢迎词。要知道前几天晚上，我还为了向沈先生展示自己的小蛮腰，转了呼啦圈好几十圈。电视里不是老演，谁谁谁不小心撞了一下桌角就流产了，甚至大笑了几声孩子就没了，敢情呼啦圈也没把这
　　娃给转出来，通宵火车硬座那般劳苦奔波也没把这娃给颠出来。
　　“要不要再检查检查？”
　　沈先生吐了口冷气，呆若木鸡地考虑下一步怎么办。什么激动地高呼：“老婆，我爱你！”什么热泪盈眶地抱着害喜的老婆转圈，什么趴在老婆尚且平坦的肚子，做聆听状还觉得有孩子在踢他欣喜若狂的情形，那都是幻觉，都是电视编剧们没有对现实生活进行调研的艺术创作。
　　“你前几天不是还吃了药，对小孩子会不会有影响？”理工科出身的沈先生很快意识到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瞬间，我的脑子浮现了不少畸形小孩的可怕画面，几年前为周国平《妞妞》中婴孩早逝的痛心疾首再上心头，妞妞妈可不就是在孕早期不慎染了风寒，吃了药又照射了X光才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悲剧吗？
　　“那，这个孩子还能要吗？”一个月前还镇定自若地在人民大会堂抢发国家重大时事快讯的新一代女新闻工作者，此刻竟哆嗦出了眼泪。
　　“不知道，问医生吧。”心目中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未来夫婿也失了主意。说完，我们立马折回医院，又是挂号、又是排队，一顿折腾。
　　“如果你吃了减肥药或者紧急避孕药，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对胎儿有一定的致畸率。但你吃的那些中药，我不清楚成分，也不清楚用量和你的摄入量，实在给不了建议，你最好还是去问问给你开药的医生吧。”
　　接连，我又问了几个妇产大夫，他们也都是这个意思。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我和沈先生只能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先回了家，找那张中药药方单子的始作俑者要无奈地等到明早了。
　　望着逼仄乱糟糟的居所，想起空荡荡还未有家电进驻的新居，脑里曾构想的健康壮硕的孩子，在洒满阳光的明亮大房间嬉戏玩耍的画面当时就像玻璃碎了一样，一块一块地扎进我尚不坚实的心脏，生疼生疼。
　　“你看，我们都没搬出去，他倒是搬进来了。”
　　没想到，我还残存了点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一个人太孤单，三个人又太挤，我不需要一个活物来印证我又大了一岁，自由一去难倒回。是谁赐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利，他又是奉了谁的指令闯入我和沈先生尚且可以青春肆虐的二人世界？来不及感慨，更禁不住担心，又上网查了查中药对孕期胎儿的影响，结果搜到这样一段：
　　“中药是复方药物，对于胎儿的影响不容易被察觉。某些中药，如红花、蒲黄、麝香、当归等具有兴奋子宫肌的作用，会引起子宫强烈收缩，导致宫内胎儿缺氧、发育不良或出现畸形，甚至引发流产、早产和死胎；大黄、大戟、芒硝、商陆、巴豆、芜花、牵牛子、甘遂等会刺激孕妇肠道，反射性地引起子宫强烈收缩，进而导致早产或流产；雄黄、朱砂对胎儿也有致畸作用……”
　　顿时，我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在那张药方当中仅存的几样我能看得明白的药材，就有活血的“当归”“枳实”，这些可都是相当容易引起流产的中草药材啊。我再也忍不住了，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
　　沈先生一看这阵仗，也慌了，忙不迭安慰我说：“你先别着急，明天去找那个大夫问问再说吧。”
　　“要是明天那个××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呢？还‘著名中医’、还‘全国首屈一指’咧？！他之前把脉也没把出来，还开了那么一堆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的药给我，根本就是庸医！”
　　“对不起……”
　　沈先生面对我的斥责，也没有什么法子，只能不断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不停地跟我说抱歉，仿佛他就是那个学艺不精、十恶不赦的大庸医。
　　慢慢地，我也冷静下来。是谁说的，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一切只能怪自己。这位著名中医是我和沈先生听朋友介绍，然后一起决定去看的。当初也是沈先生担心我的身体，看我又长痘又头晕恶心什么的，才主动请缨大半夜地去帮我排队挂号。他是为了我好，还那么殷勤地帮我煎药、督促我吃药。怎晓得半路会杀出个娃，让我们这般担惊受怕。
　　是我自己很傻很天真，偏要相信什么安全期百分百安全、偏要诱骗沈先生无安全措施“作战”、偏要“痘”急乱投医、偏要相信什么中医权威，吃那些来路不明的中草药，要是腹中尚未成形的娃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只能自作自受认了，就是可怜了沈先生，被我生生连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累了，只记得那个夜晚特别漫长，好容易睡下，却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我梦见我的肚子胀成了气球，被沈先生一针刺破。“砰”的一声，炸出了一只长着像章鱼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我还梦见我跑着跑着，突然变身成雅典娜，被一条巨蟒大蛇困在深深的海洋里，透不过气……
　　原谅我小时候看《圣斗士星矢》中毒太深，至于为什么会被蛇困住，而不是海王波塞冬，只能交给弗洛伊德来解释。我婆婆的说法是，怀孕的女人梦见大蛇是生儿子的征兆，关于这类生男生女的江湖传说实在太多太离奇，以后的篇章会具体详述，这里就不多展开了(具体可参见“生男生女的江湖传说”)。
　　终于熬到天明，翻身看看沈先生，也没什么睡意。我记得他上次这样表情凝重地背对着我，似睡非睡地躺了一夜是在刚回国没几天。这位好学上进、回到祖国大好河山打算一展功夫拳脚的有为青年，在我们深入探讨人生观、婚姻观乃至育儿观时，曾郑重表明：“事业尚未成功，生娃还嫌太早。”还说，如果真打算酝酿下一代，也要等他从两年间风
　　餐露宿的驻外生活中缓过来，毕竟孕育健康优异的品种需要夫妻二人同样健康优异的体魄。
　　发表这些言论时，沈先生时值27周岁，和每个进入谈婚论嫁阶段的年轻人一样，真心实意地想要跟心爱的人组建一个家庭，但未必准备好跟一个娃组建家庭。况且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也正中我想再过几年逍遥二人世界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