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一想到丁丁,我的眼前就是一片淡淡的黄色。他似乎就是这样一个小肉团团,而我能否用手将他抱起?甚至在梦中,我在给这样一个肉团团戴帽子,穿鞋子,可我手忙脚乱地,将他滚落到了床下。他哭了,我也被吓醒了。
初冬的夜色下,我起身走到客厅,发现路灯的光芒照得窗外辉煌一片。只是比白天更安静一些,更神秘一些。新安装的路灯格外明亮,习惯了黑暗的我,突然被这一串串出现在窗外的灯光弄得迷茫起来。这些免费的黄色就这样倾泻在客厅的地板上,让这一间深夜的屋子有了属于它自己的辉煌。
无数的异乡人在这样的时候都睡去了。他们有自己的路灯。像海水一样,一点点地浮现出来,又一点点地沉落下去。白天和黑夜,这样交替着进行。我目光所及的道路在无限延伸,向前和向后都那么遥远。现在,在路灯晕黄的照耀下,它更像一条疲倦的蛇。而路灯熄灭之后,它又变成了一条涌动的河。它不试图与人融合。甚至不靠近。但它有自己的节奏和使命。
突然,一辆红色的桑塔纳驶过,仿佛一个音乐炸弹,射出去。车内的人看不清楚,但那重低音的“咚咚”声直敲我心。里面坐着的人一定很年轻。开始看到这样炸响着摇滚的出租车时,我大吃一惊,以为里面坐着疯子。后来听知情人说,这是都市年轻人发烧的一种游戏。他们就是要享受这种急速中的疯狂——并且有音乐相伴!在我看来,浪漫倒很浪漫,但却太过绝望。
路灯依然闪烁。窗外恢复了一片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来过。黄色的灯光如同拉近到眼前的星辰。虽然很辉煌,但背景的天空却格外寂寥空旷。我将手放在了腹部。不知道这样的时候,丁丁是睡了,还是醒着。如果没有他的存在,这一瞬间,我会产生一种幻觉,感觉自己根本不是生活在人间。
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想爱,所以才要有一个孩子吗?在拥有一个孩子之前,我们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软弱,而希望用一种给予的方式来强调自己的强大?
一位女友,害怕生孩子,拒绝生孩子。理由是:世界这样不和平!她的悲观是发自心底的。我钦佩她的决心。但愿到了老年,她所期待的世界和平能如期到来。张曼玉也说,“9?11”之后,一点也不想生孩子。的确。这些都是不生孩子的理由。
可是生育,却早在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就代代相传了下来。一个人之所以出生是因为别人出生过,也是为着其他人的出生:正如他自身的增殖一样。如果不这样,人类便会灭绝。或者,那些不想生育的人会说:人类为什么一定要存在?它的目的是什么?它有什么意义?在我的宇宙中,存在就是意义。既然存在,就要出生。我已经在强迫我的孩子相信:人,生下来,是快乐和自由的,是可以去探险、求知、发现和创造的——不单单是为了死亡。
我是乐观的、喜欢明亮的、整天笑呵呵的——那种傻女人。我就这样喜欢上了明黄。所以看到了这一顶黄帽子时,就有了想拥有它的欲望。戴上它后,我突然感觉自己变得“卡通”了。这一点黄色,让我成了一个惊叹号——这么显眼,这么炫耀。走在大街上,我终于成了自己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