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与中国首个科班出身的男护士长面对面
峥嵘记录
1912年5月12日,国际护士理事会将南丁格尔的诞生日定为国际护士节。这一节日属于所有护士,当然包括男护士,尽管他们那样地少。记者从江苏省护理学会了解到,全省的在册护士有136040人,细数其中的男护士只有786位,男女护士比为1:172。
前天,又逢国际护士节。记者走近中国第一个科班出身的男护士长、南京市脑科医院护理部副主任徐国彬,发现他19年护士生涯从“纠结”到开始适应,用了整整5年。适应的结果是:“我还在干着,而且越来越坦然。”
今年43岁的徐国彬,前天下午与南京脑科医院护理部400多名同事中的代表联欢,庆祝国际护士节。“还有很多护士要上班的。”
徐国彬重拾闲置了十多年的笛子,给大家表演了一曲笛子独奏《洪湖水浪打浪》。演奏完,大家都鼓掌。细听,这掌声多少有些“纤细”。毕竟,这“大家”里,压倒一切的是女性。医院护理部总共就10名男护士,台上是老徐,台下只有9名男护士。
19年前,糊里糊涂当了护士
为什么要当护士呢?很认真地道声“节日快乐”后,记者就开门见山发问了。回答让人意外——“我压根不知道自己会当护士,真是糊里又糊涂。”徐国彬说。
1986年,徐国彬考上南京医科大学。志愿表上填的是“服从分配”,所以“服从”到了高级护理专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压根不知道高级护理毕业就是当护士。一看有‘高级’两个字,心里就美滋滋的。”
“八十年代末,人们对高级护理专业没什么概念。1985年大学才招第一批高级护理专业本科生,1990年才有第一批毕业生。大学读了5年,我一
直以为自己会顺理成章地当医生,直到大四那年,学校安排我们到省人民医院实习,才发现自己要当护士。”徐国彬回忆说,“我一下子懵了!天哪!”
实习第一天就被来了个下马威。“当时给一位病人打针,可病人一见到是我,立刻说要换个女护士,理由是‘男护士粗手笨脚’,一点不给面子。”徐国彬回忆,“我手足无措,满脸通红。老师劝说了10分钟,都没有改变那个病人的拒绝。”
希望和现实的落差,让徐国彬开始犹豫。实习结束后,班上的10名男同学集体找到了系主任,表示自己“上了当”。
可从头再来吗?毕竟已经学习了5年;继续干下去,似乎看不到前途。改不改行?徐国彬很犹豫。“我的性格比较随遇而安,想想还是边干边看吧。”1991年,徐国彬和班上另一位男生一起被分配到南京脑科医院。
头5年里,整天寻思改行
“记得刚工作那5年里,我们大学同班男同学纷纷跳槽,很多下海当了医药代理。我呢,说实话,整天也寻思着改行。那个念想有时平息,有时又冒出来。左右摇摆着,一直很……怎么说,用现在的时髦话就是——很纠结!困扰我的最大问题是:没有成就感。”
而这一“纠结”,在1994年达到了高潮:与徐国彬一同分到脑科医院的另一名男生,作为医院仅有的两名男护士,他们曾互相鼓励,互相安慰。但1994年,他也转行了。
“我熬过了最难熬的1994年和1995年,也奇怪,1995年岁末,我似乎突然好点了。” 徐国彬回想道,“那一年,我应邀参加上海电视台的一个谈话节目。当时嘉宾里有个男病人说:‘住院时,有次夜里需要导尿,医生不在,是个女护士来帮助,十分不自在!’”
“我听了,蛮受震动的。多少年来,我们强调:病人病人,治病为先、治病为本。但是,病人首先是个人。人不仅要服从紧急的治疗需要、先挽救生命获
得健康为要,也需要在允许的条件下,获得隐私权和人格尊严的最大保护。这样想起来,觉得工作有了意义。这时也才发现,其实有好多病人喜欢我,特别是老年男
病人。”
1998年,徐国彬成为脑科医院精神病区护士长,2002年成为神经科护士长。他也是我国第一位科班出身的男护士长。
“我是男护士”,大声说出有点难
设计一个场景,假如你终于登上紫金山的头陀岭,让你对着山谷大声喊一句,你会喊什么?“我是护士!”徐国彬想也不想就说,“没开玩笑,这么简单的话,说出来并不容易。”
“1991年刚工作时,很多病人看到我穿个白大褂,都会很自然叫我‘医生’。刚开始我总解释:我不是医生,是护士。于是大家的眼神里,全是疑惑
和不解——小伙子看着挺精神,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护士?后来人家叫我医生,我也不纠正了,索性埋头做我该做的事情。” 徐国彬现在说这些时,看得出来,很
坦然了。
“我是男护士”这句话,谈恋爱时说出来更难。你干什么的?被问到时,徐国彬总是本能地要结巴。工作后有人介绍对象,对方听说他是护士,大多就没
下文了。后来遇到现在的妻子,交往还算顺利,有一天徐国彬忐忑不安地问:“要是你父母知道我是个护士,会反对吗?”她笑了:“我妈妈也是护士。”1995
年,徐国彬结婚了,1996年女儿呱呱落地。
女儿长大了,上小学后,经常填表格。3年级的时候,女儿填父亲的职业一栏“护士”。老师特意问:“填错了?”女儿说:“没错啊。”同学知道了,就大笑:“哈哈,你爸爸是护士啊。”
女儿回家,跟他说到这个事。“我那时候心态已经调适很好了。我就大大方方地说,是的,爸爸就是护士。”他看着女儿,女儿并不太懂。他就加了一
句:“护士和医生,一样重要;男护士和女护士,一样重要,你看过车子只有一个轮子吗?”女儿很开朗的,摇摇头又去玩了。他也没再强化这个事情了。“也许,
女儿慢慢长大后,会有自己的想法。但那时候,我的心理一定更强大了。”
女护士送雅号:“男”丁格尔
后来,徐国彬也慢慢有名了。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节目找他去当嘉宾。“那时候主持人是和晶。当时有观众说了句话,让我很开心,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那观众说:“不是歧视啊,更不是打击女同胞啊。女的烧饭的多,但大厨往往都是男人;女人针线活好,但好的时装设计师都是男性……男性创新意识强,视野开阔,要想在哪行干得优秀,不是难事。” 徐国彬没忍住,当场笑了。他说:“记得当时,观众里面女性朋友也都直点头。”
当然,徐国彬不敢太得意,他的回答还是蛮中庸的:“其实,不能说谁比谁强,各自都有优点。我觉得应该这么理解: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们男护士补充到护士群体中,对于优化性别结构有很多帮助吧。更多的,在于护理不同性别的病人时,能给病人更多便利和尊严感。”
可脑科医院的女护士们却不这么看。她们把男护士夸成“一朵花”,并且给他们起了个雅号“‘男’丁格尔”:“男护士心胸宽广,能包容一切,与病人相处时会比较融洽,即使受点委屈也不会计较,使用仪器的能力强。还有一点,男护士体力好。”
有女护士举例说:“有一次,一个体重达100多公斤的脑血管病人要上手术台,三四个女护士都抬不动他,急得满头大汗。徐国彬来了,和另一个同事一下就把他抱上了手术台。”
采访结束前,记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节日里,有啥心愿?
徐国彬的心愿从数字说起。他说,南京市目前在册护士近1.5万人,男护士20多个,才占到0.13%。他希望,这个比例更大点(美国目前男护士
占注册护士比例达10%,英国是10.21%,澳大利亚8.7%)。另外,他希望年轻的男护士们,干得开心,纠结和适应的心理时间比自己当年短,短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