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记忆中的依依是从来都不叹气的,在我的印象中,她没有过悲观,没有过激动。总给人隐隐绰绰,琢磨不透的样子。
而今晚,彼此间反倒卸了那层重重的铠甲,露出的仍然是淡淡,。淡淡的哀愁,淡淡的忧伤。
我想,这一切都应该是雨的功劳吧.
感谢你的恩赐,让你我如此真实的相望。
我承认即便是危难拔刀相助的患难之交,也少有人剖腹倾心的对待彼此,却没有想到雨的功能如如此的伟大。
就在这个微型的城市中,我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盆土嚷。我不在承认我是农村来的乡下妹子,我不再贪恋竹夫人的清凉,我厌恶外婆手里一阵阵缝纳的鞋底。这是依依教给我的,她说,只有在城市里才能有作为,才是属于年轻人的天地
记得有一天,依依斜着脑袋对我说,明天,她就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是她梦想的地方。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迈开了离去脚步。繁华落尽,等待我们的将是又一个充满未知的春天。
我不知道她过的是否都还好,偶尔只是用发达的现代联系工具联系一下,仅此而已。
到最后,音信全无,也就渐渐淡去了。
毕竟是一面之交的朋友,我不在乎的,她也一定是。
今天的放学早得很,抱着一摞书,看见了学校的印花树底下停着一辆银色的小车,同很多年前一样,我依然叫不出任何车子的牌名。里面仍然是涂着摩丝的西服男,副驾驶上一个妖娆的女子,抹着惨白的石膏脸。看不清她的模样,可能是我没有带黑框眼镜的原因吧。
蛮儿拉了拉我的衣服袖,缓过神来。
“你不去学美术了么?”我嘴里嘟囔着,眼睛仍然瞄着西服男。
蛮儿也不看我,只是仰着脑袋,轻轻的叹了声:“我不想一心二意.”
我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也没有问下去。
苍白的面色微微折射出夜空星点点的亮光。不知道,她那双亮晶晶的老鼠眼,还会不会盯着街角边尘封已久的画板满足的微笑:“天空的颜色应该是宝蓝色和海蓝色的混合。”她记得,因为强子哥哥记得。
她双手环抱着膝盖,盘坐在会意公司大厦的最高层,可以俯看到城市的点点灯火,是很辉煌很璀璨的那种。
风轻轻拂过额前的乱发,没有感觉到冷,只是愣了愣神,随意的拿那双“黑爪子”撩拨到耳畔后,将刚过膝的淡黄撒花裙摆往下拉了拉。
忽而,她站起身来。慢慢的拨弄着脚下细细的灰尘。扬起嘴角,笑了笑。一行清泪划破了沉寂的夜空,深黑的夜空鬼魅的微笑。
她想起《乱世佳人》中的女主人公,站在破旧庄园的那棵老树前说的那句台词:“Tomorrowisananotherday.”
她还有庄园,地是希望的土壤。可我,只有冰冷的水泥地,那里没有播种的希望,没有生命的呐喊,只有一辆辆汽车背驰而过,一盏盏霓虹彼此嘲弄着过往车辆,偶尔,焚烧垃圾的烟弥漫着繁忙的街道。想起那年,蛮儿在呛人的烟雾里翩翩起舞,大声叫喊着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人间仙境啊!而现在,只剩下回忆了吧,空荡荡的脑壳什么都没有,只是装满了回忆的纸片罢了。”
再往前迈上一步,回忆的纸片就会随风摇曳,吹皱一地的忧伤,融化在静谧的夜空。然后“用深蓝色和海蓝色的调和……”那是天空的颜色,天空中的唯一的鸟儿,停落在电线的尽头,侧着脑袋,仰望蔚蓝的天空。
蓦地,听见纸片散落的声音。呼呼的,不给人一点退缩的余地……
窗户上蒙了一层厚厚的油烟。
我直挺挺地站着。
许久,双眼茫然地注视着前方。漠然地逼视着窗子,我闭了闭眼,默默地将一只手紧压在沾满污垢的玻璃上。慢慢的挪移开双手的触碰,玻璃窗上,清晰可见一个手印,应衬在碧青的苍穹下,显得格外耀眼。
何去何从,堆满木头的柴房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出苍白和无力的凄美。那明明是精美的木质地板,现在变成了一堆烂木头,因为它沾染上了月光的痕迹。
“离开牢笼,却发现自己的羽翼已经退化。飞不起来,是鸟儿最大的痛苦。”我捏着一根维尼熊的笔杆,在日记本上重重的写下。我不再是那个幽默诙谐,或者没心没肺的乡下妹子了。
“谁说鸟儿必须要飞翔。其实,它们也可以奔跑。只要仰头,便可以看到天空的颜色。”他停落笔触,慢慢的合上日记本,若有所思。葱油饼一样闹钟紧帖在墙角,
指针滴答滴答的回转在空旷的屋子里。
打开日记本,随之又添了一笔:“是那种深蓝和宝蓝的调和。”
袜子和暖水瓶放在一起,行李包夹在维尼熊抱枕当中。桌子的一角放着歪歪斜斜的半杯咖啡,一本《维尼熊的朋友》反扣在床头柜上。杂乱无章永远是主基调。即使,现在的我有一点点不像原来的我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我们,也都是君子。
即使再乱,我都能睡的安稳。在梦中,轻轻的放下了米黄色的窗帘,静静的合上了贴着演讲比赛奖状的木头门。
梦里的房间还是如此的杂乱。只是少了,少了一瓶折满千纸鹤的许愿瓶,和可以自由放缩的行李箱。
当然,袜子和暖水瓶仍然叠放在一起。
阳光透不进房间。因为,窗帘紧拉着。
然后,风水流转。
在冬天的阳光下,姑娘经常带着把白布若干层重叠.中间抹上糨糊.然后用白线一针一脚细细的纳过去,站在门口,炊烟漫上了她的额头,大风吹皱了她的容颜。竹林依然在簌簌的冬风里,母亲的手里,或许还拿着一双布底布面的鞋,和她远走他乡的孩子背包里的鞋子,一模一样。
在竹林底下纳了一辈子的鞋,闻了一辈子的竹香,听了一辈子的竹音,吹了一辈子的竹风。没有在一丛竹中,清翠言奇,只是鞋垫纳了一层又一层,岁月转了一轮又一轮,吹皱了林间的竹林。
于是,姑娘也成了外婆。